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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劲没能支撑几分钟,你就蔫掉了。
米斯达越过纳兰迦戳戳你,说你这也太夸张。
『开机,请投币……』你脑袋顶在福葛的座位背,紧闭双眼。
『喂,又要睡啦?你都睡一路了!』
『开机,请投币……』
『投什么币,往哪投?话说你是机器人吗?!』
米斯达疯狂吐槽,你昏昏沉沉,睡了。
能睡着是鱼之确幸——历经失眠大劫大难不死的你对此有极为深刻的感悟。
谁胆敢阻碍你睡觉,谁就是最可恶的人!
梦里出现了可恶的毛毛虫。
有五只毛毛虫,它们不断触碰你的肩与后背,讨厌死了,你抬手挥掉它们。
然而虫子没有立即爬走,而是贴着你的手侧。
虫子在发呆?
梦中的你迷思,虫子居然也会发呆?刚这么想着,你操控手指动一下,虫子就被开水烫到了似的,飞速窜逃。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际,身旁的纳兰迦和米斯达都在发呆。窗外已是黄昏,周边的建筑群成了你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如同绘本中跳跃而出的彩色小房子。
灰与浅棕的屋顶,暖白与橙黄色的建筑体,矮矮的连成弯弯曲曲的一排排,布加拉提行驶进入拐角,刚被视觉遮挡的又是浅浅的粉绿蓝。地面也是粉粉蓝蓝,一派梦幻的电影取景地。
你不信没有导演在这里取景,连喷泉的雕塑都是爱之天使丘比特。
进入小镇,你的脑袋就没从窗户外边伸回来。
暖暖的灯光,将彩窗与印有彩绘的墙也罩得暖暖的。
那些是印上去的吗?许是喷漆,但质感更像是拿来装点手账本的大型纸贴画。
『晚上吃什么啊?有没有点不一样的?』
『那要看这里的餐厅有什么了,我们总不能拿枪架人家脑门上让人家做点不一样的不是?』
『哼……还是想吃点新鲜的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纳兰迦嘟嘟囔囔,结果晚上吃的是意大利特产披萨。
『好吧……披萨就披萨,我喜欢吃披萨。』
纳兰迦沮丧着,完全看不出来他特别想吃披萨。
天已黑尽,你看不见光照以外的景象。发呆听他们各种胡言乱语,披萨上桌,你用叉子划开披萨,分成许多小块。
餐桌突兀一阵寂静,四个手拿意大利饼的意大利人都瞪圆了眼珠,紧盯你,以及你手里的叉子。
『小姐!你怎么可以用刀叉!』
只见米斯达满脸见到火星撞地球产生大爆炸,手里比比划划,最后指向他自己啃剩的披萨。
『拿起来吃才能吃到最正宗的味道!』
米斯达咬下一大口,向你展示“正确”的吃法。你扭脸,环顾周围,有拿起来的,也有使用刀叉。米斯达也瞧见了,但还是坚持披萨不应该切,那么做,吃出来的味道根本就不一样。
你没再理他,慢慢吃。他们都完毕,你才吃下去一半。
『分了吧。』你把余下的都推给他们。
布加拉提问你不吃了?你摇头。
旅店就在对楼,布加拉提付完定金,交给你们房卡,你的是二楼的单人间,他们都在楼上。
电梯里,布加拉提叮嘱你,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你答应了。他们在三楼和五楼,假期人多,好巧不巧,只剩这三间空房。
晚上没有发生任何事,夜里睡得极沉。
第二日,阳光映于洁白的被单,别有一股迷人的兰叶熏香。
你在屋内找寻一番,果真在桌子上找到了香味源——本以为那只是个装饰桌面的小瓶子。
昨夜你没来得及洗澡,太困了,想着今早起来洗,现在谈不上是早晨,已然十点十二。
多洛米蒂的空气与那不勒斯不同,与远眺的视野一般,明朗开阔,胸中舒畅,连淋浴头落下的温水也是。
无有海边渔场的咸腥味,反有位居雪原高地之处的凌清。
洗完澡,门被敲。你擦着头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纳兰迦与米斯达。
“啊……昂……”
他们似乎要对你说什么,但都张着嘴巴,眼神发直,嘴里飘出来奇奇怪怪的音节。
纳兰迦两眼的聚焦来回跳跃,米斯达则一直盯着你脖子下边。
你也低下头,瞥见自己露出一半的胸,抬手遮上因裙子穿反而塑成的大领口。
米斯达咳嗽几声,难得见他脸这么红,纳兰迦也死盯地板,不愿抬头。
『为什么你们反应这么大呢?』你用双手托起它们,『这只是两团很沉的肉而已,对我来说,这是负担呢。』
纳兰迦捂脸朝后退一步,米斯达眼睛都要瞪出来。
『跑步的话,胸部就很痛,睡觉也需要抱着什么东西,坐下来,也需要用桌子来盛。但这样麻烦的东西似乎很招人喜欢……』你抬起脸,『想埋进来
试试吗?』
米斯达也捂起鼻子,半是后仰,『可、可以吗?』
『你们在干什么?』
布加拉提过来,身后跟着福葛,两人抵达你们附近,看清你在做什么,都傻眼。
布妈咪的表情一言难尽,『……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你歪头,『我在问他们想不想埋胸。』
随后,你久违地见到福葛如此狰狞的表情。
上次见福葛老师这副样子,还是你从浴室里探出头,叫他帮你找内裤。
布加拉提张了张嘴,又闭上。
『你想试试吗?』你问他,『我埋过你的,所以你可以埋我的哦。』
那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布加拉提身上。
布妈咪木着表情,『你该去吃早饭了。』
好吧,他不想讨论这个。
关上门,你把裙子重新穿好,开门跟他们出去。他们都吃过了,给你推荐哪个好吃,有好几家店。
你望着这群在清透浓郁的蓝天下温馨梦幻的小房子,后悔没能把智能手机拿上。再不济,也应该带上画画本。
『柑橘,薄荷,兰花。』
『什么?』
『这里的味道。』你仰头眯起眼,说着,『这样的感觉。』
很棒。
你转头,发现那四人都在瞧你,除了福葛,都在对你微笑。
问他们怎么了,他们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还第一次见你这么开心,这地方真是来对了。』
『我在开心?』
『对啊。』
『你怎么能笃定,你是开心鉴定员吗?』
『对,没错!我就是!』
米斯达对你大大咧咧地笑,纳兰迦也跟随这样的笑话哈哈直乐。
你也微笑。
布加拉提付了早饭钱,你简单吃了些,和他们一同在小镇里漫步,远处延绵的山,令你有些恍神。
仿佛与你相伴的不是那群黑手党,而是你熟悉的家人。
“诶!”福葛扯住越走离他们越平行的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你刚才差一点就要被迎面驶来的汽车撞。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发呆。』
『还请您走里边。』
福葛拉你往人行道内侧走,你习惯性牵上他的手,他转头,盯你。
你迟迟意识到不对,放开他。
福葛远离你了一些。
……
风景都失了色。你低头看路,发着呆。纳兰迦唤了你好几声,你抬头,他说你居然不理他。
怎么会,你微笑着安抚他,自己只是在发呆,没听见。
你又恢复温吞,不管是走路,还是回他们的话。你想和他们分开,无意间绊了一脚,福葛又急忙拉你起来。
福葛与你对上眼,他又转瞬间移开。
中午,陪他们吃饭。没能和他们分开,你稍微走远点,米斯达都会首先叫住你。纳兰迦还问你是不是不想跟他们玩了。
你实在不愿意对纳兰迦说难听话。
仍然是烩饭,蘑菇烩饭,本应是白白的,里面却钻来钻去鲜红色的虫。
洗澡带来的好心情全都消失了。
『怎么了?饭有问题吗?』
你不吱声,舀起有虫子的那一块,递到问话的布妈咪面前,问他,『有奇怪的东西吗?』
血红的虫子在他眼下蠕动,布加拉提却说没有。
哈哈,你早就确定了的。
你把勺子里的放回去,搅拌搅拌。自从把阿帕基的尸体撕碎后,幻觉里的器官与肉块都换为了蠕虫。
吃器官和吃蠕虫,你自觉没多少差别。
盘底上涌的血浆将白嫩嫩的烩饭包裹,如果不是有虫子,那就像是一层番茄酱芝士。新鲜扑鼻的血腥气也盘旋于空气中,此时正午,天色却近黯淡的黄昏。
纳兰迦问你没胃口吗,你没话说。
你习惯了的,舀一勺放进嘴里,却还是很想吐。粘稠到让你明白自己正在吃人的脑浆,虫子也在舌头上翻滚,你捂住嘴,咽喉拒绝下咽,胃也在抗议,但你不得不努力咀嚼。
『不想吃就不要吃吧……』
纳兰迦起手揩去你脸上的水,你抬起眼,视觉朦胧,看不清。
『有这么难吃吗?』
米斯达看看自己的海鲜烩饭,又看看你的。
眼见布加拉提就要站起来,你怕他让服务员给你换一盘,那你刚刚那辛苦的一口不就白吃了,起身端起盘子去隔壁桌,背对着他们。
边反胃边吃完一整盘,眼睛都哭干,厨子亲自出来慰问你,汗颜地表示难道自己做的真的很差?
你说不是,只是自己心情很差。
厨师送给你一支冰淇淋,你感谢他的好意,他安慰你,无论什么事都能过去的。
你也希望。
甜甜
的雪球上总算没有虫子,经典的香草开心果双球,你谈不上喜欢开心果味,香草味是不错。
『难过的事?什么难过的事?』
厨师走后,几个黑手党凑过来。你起身随他们出店面,米斯达还在追问。
『我一想到2012年世界末日,心中的悲痛就难以灭绝。』
你一脸沉痛地道。
“嘎?”
『你在说什么。』
米斯达傻眼,福葛皱眉,纳兰迦问你真的吗?
你点头,真真的。
他们不信,觉得你是在敷衍人。
随他们怎么想。
他们要去爬山,你敬谢不敏,地上无处不在的虫穴令你难受,你只想回去睡觉。但布加拉提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商量一阵,米斯达留下来陪你。
『诶,你明天一定要去爬哦,我都为了陪你牺牲自己了。』米斯达在你身后嘟囔,『唉,好想去爬啊,景色这么好。』
你垂目地面上不断涌出蠕虫的巢穴坑道,心想,他怎么还没掉下去。
到了房间,你坐上床、蒙上被子,米斯达还在叽里呱啦。
这是一个话多版米斯达,鉴定完毕。
多亏他的聒噪,令你足以忽视掉那堆散落在枕边密密麻麻血淋淋颤动着的虫卵。
但你还是想拉一个人跟你一起倒霉,遂表面微笑,给他讲述一个有关家族背负蠕虫诅咒的恐怖故事。
“嗯……?”
听完你讲的,米斯达眨了眨眼。
『我怎么感觉我读过?有个很像的故事,史蒂芬·金的《撒冷镇》,但是那是有关吸血鬼的。』
他给你讲一遍他印象里的故事,大半情节跟你讲得相似,但在你的叙述中,完全没有吸血鬼的存在。
嗯……可能你觉得吸血鬼的那部分剧情很无聊,所以忘记了吧。
『你喜欢恐怖小说?我看过好几本呢,要不要我推荐给你啊。』米斯达挠着脸,问你。
你脑了一遍米斯达的已知剧情,没有描述他什么时候读过恐怖小说,只提到过他没钱的时候就去抢那些看电影还骂电影明星的观众的钱。
『不用。』
『诶?不要小看我哦,我在这方面的储备量还挺足的!』
你没回他,房间安静下来。
『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们一起玩啊,每次都是我们找你,就没见一次你来找我们,你肯定觉得我们很烦吧?毕竟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此人又开始罗里吧嗦。
『确实烦。』
这回他不说了。
『但你们人很好。』
“诶?”
『就是因为人好,才烦。』
米斯达好一会才回话,『我怎么没懂你的意思?』
『睡了。』
『等一下!你解释一下啊!』
你闭上眼。
有时你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当真是个机器人,那该有多好哇。
晚饭时间,被他们叫起来,洗了把脸,昏昏沉沉被他们拖去吃饭,或许是太困的缘故,虫子幻象一点也没来骚扰你。
他们在商量明天的安排,居然想在山里过夜,自己搭帐篷。不愧是一群年轻娃,听到冒险就嗨皮了。
上午八点就把你叫醒,催你赶快洗漱,吃完早饭,就开车上山。
难怪他们大包小包带了大堆东西,合着就是为了露营。
居然还有尤克里里,你问这是谁的,福葛举手,他买的,感觉很适合露营,但他不会弹。
很想说他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但转脑一想,这里二刺螈又不多,是自己动画片看多了。
你将它架在腿与胸之间,尝试拨弦。这弦还没有调呀,福葛说这是刚在小镇上买的。你笑了笑。
福葛闭上嘴,看着你。
调好弦,布加拉提已驶入山路,山风扑入车窗与你们相拥,鼻腔里盈满薄荷的清凉。
湖蓝清透,绿野与高山也都是那么磅礴辽阔。
山与水与蔚蓝的天,一样不可缺。
“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
三人像是诧异你会弹尤克里里,又或是莫名其妙开始唱歌。米斯达与纳兰迦扭头看你,副驾驶座的福葛也倾过来身,倚着靠背旁听。
“才张开翅膀,风却变得沉默,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
你敷衍地拨几下自己压根没记住的间奏。
“庆幸的是我一直没回头,终于发现,真的是有绿洲……每把汗流了,生命变得厚重,走出沮丧才看见新宇宙……”
机车首席布加拉提联同跟随节奏摇摆的三只小黑手党一起摇。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地活……”
……
『哇!你会唱歌耶!』
纳兰迦一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说着任谁都能听出来的话,为你鼓掌。
米斯达问歌词是什么意思,你翻译成稀烂的意大利语——这太为难你了。
『居然不是爱情歌,这歌词真不错,听着很励志。』福葛赞许地道,又话音一转,『不过我不会感谢轻看我的人。』
你点头,你也不会。
米斯达求你返场,来一首爱情歌。纳兰迦说不要不要,来一首快乐兴奋刺激的!
纳兰迦这么一提,你就想起那些赛车玩具悠悠球一类的动画主题曲,绝对热血。
“fsh!dash!加油!fsh!dash!加油!雷速登赛手们快速加油~!”
随着节奏与音调的加速高攀,汽车也像歌词唱的那样,roll~roll~roll~fsh!dash!
“在~赛道飞驰~沿途颠簸起伏中摇摆,多少事情在掌握内,多少是意料之外~”
“看~你追我赶~分秒间比试反应能耐,战况激烈心越澎湃,闪电冲线热切期待~”
听不懂汉语的纳兰迦还是兴奋地打出一套升龙拳!
“放眼世界,天大地大,只要相信梦想就会存在,胜利大门,等我来打开~耶~!”
吼到你嗓子都痛了。
“来吧!fsh!dash!加油!雷速登赛手们快速加油!弯弯曲曲,闪电漂移,穿破重重障碍,超越对手!”
“——为争取胜利不到最后不罢休,面对挫败誓不低头!”
“耶!!!”
纳兰迦最是高兴。
“呼!!!”
米斯达和福葛意思意思鼓掌欢呼。
你翻译一遍,大致讲一下这个动画片是玩具赛车比赛,福葛才真情实意称赞,歌词很好。
结果布加拉提因为飙车被警告了。一众黑手党开怀大笑。
『诶,再来首爱情歌嘛,这么浪漫的氛围,浪漫的地方~』
欢乐之中的米斯达还想让你唱他想听的,晃你手臂,与你一样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好嘛好嘛~』
好吧。
你把尤克里里放下,米斯达诧异地问,你不弹吗?你耸耸肩,不会弹,而且这首歌也不合适。
没开口唱,因为没想起来歌词。米斯达等了好久,催促你,你说不要急,爱情急不得。
福葛立刻转过头来,『好有道理!』
你:……
这是你随口说的。
拖延一阵时长,总算想起来一些,但你韩语实在不会,幸好他们都听不懂,可以瞎编。
当然,调子你也降了,唱不上原调那么高。
『有你在的地方,我会与你同在……』
非常安静飘渺的开头,车内人都安静,无人打扰。
『你要去的地方,我会一起跟随……』
你闭上眼,享受无音的风。
『为了你,我每天笑着,为了你,我开始祈祷……入睡时思念着你,睡醒时也呼唤着你,在我身边守护着我,你就是我的天堂——』
『你是我唯一的方向,我只想要你,允许我待在你身边,真的十分感谢了。』
『你是我唯一的宝贝,在这累人的世上,教会我什么是爱,我真的非常幸福。』
中途截断,你给他们翻译,他们还一愣一愣的,问你怎么唱到高潮不唱了。
因为中间不翻译一下,唱完你就把前面忘光光了。
『这首歌好甜,可是听着心里有点难过。』
你挠挠头,不懂纳兰迦怎么就难过了。
接着唱。
『在你怀中呼吸,在你怀中拥吻,听见你的声音,如迷梦一般……我懂你的眼神,懂你的爱,你就是我的天堂——』
『专属我的人,没错,守护我的人——管什么悲伤与疼痛,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谁都不羡慕。请牵起我颤抖的手,因为我活着的理由就是你。』
唱罢,隔好几秒,他们才从震撼中回神,迟迟鼓起掌。你翻译完,他们又都面露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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