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2 / 2)
周寅坤挑眉看着画面中的两个人一同坐下,似乎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不太像是要对周夏夏动手脚。也是,如果真想动那娘儿俩,之前就可以下手了,根本没必要自导自演了出戏,拖到现在。
“看来,这是太想跟我认识了。”周寅坤反倒笑了,“这么想玩儿,就陪他玩玩儿。”
四十分钟前,亚罗便已就位。周寅坤实际并未坐上那辆悍马,而亚罗驾驶的悍马则去了机场附近的一座酒店。今日的酒店被全部包了下来,顶层泳池空无一人的休闲区,早已架起了一杆TAC-50长距离狙击步枪,只待周寅坤一声令下,子弹就会精准无误地穿进机场落地窗后男人的脑袋。
坐在候机椅上的男人看了看婴儿车里嘬着奶嘴的可爱小脸儿,好奇地问身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这位小朋友是……?”
这回两人是用中文交流。
“这是我儿子。”夏夏懂他的意思,正常人都会觉得她这个年纪还不是当妈妈的时候。她直言说:“就,结婚比较早,怀了孩子在泰国是禁止打胎的,心里又挺舍不得的,就留下了。”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不过,有了孩子的确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我是自己没有孩子,就收养了两个,粘人得不得了,蛮可爱的。”
夏夏难掩意外,同时由衷地欣赏,感觉这人还挺有爱心的。她由此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对了,先生。是这样的,我刚刚无意间看到邀请函上面的落款,是家很有名的儿童慈善机构,其实我关注这一块很久了,也想……了解了解。”
“你也对慈善感兴趣?”男人看过来,眸中赞许,讲道:“国际救助儿童会是老牌子了,在英国乃至欧洲都颇具影响力的,援助方向也很广泛,像战区救援、教育支持、健康干预以及儿童保护等等,是很全面的。”
这些方面都是夏夏相对关注的。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没开口,男人便说道:“如果你真的很感兴趣,要不要去晚宴上更直观的了解体会一下?”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当是我撞到你,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一点心意吧。”
夏夏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方便倒是方便,法国离英国坐飞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问题就在于没有邀请函是进不去的。可他既然这样说,难道是要把自己的邀请函送给她?这不太好吧。还是说有其他办法?
“没有邀请函不是不能进的吗?”夏夏问道。
“是这样没错。”男人转过身子,语气轻松,对她说,“但是允许每位男士携同一位女伴,我可以带你进去。”
女伴?夏夏眼眸微垂,自己都是有夫之妇了,怎么能当别人的女伴呢?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都对周寅坤太不公平了。况且一个慈善晚宴而已,只要她开口,说想去瞧瞧,对周寅坤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不希望任何事都依赖别人,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独立去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
于是夏夏选择委婉拒绝:“哦,谢谢你的好意。还是……不用了,我平时要上课的,怕是时间方面,也不允许。”
男人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带你进去,进去之后你也不需要跟着我。不过是个提议,若有冒犯,实在是我唐突了。”
窗外的雨停了,地勤人员在清理地面少许的积水,灰蒙蒙的天逐渐变得白亮,亮光倾进来,使得顶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台摄像头防护罩反射出了隐约的光,仅仅一瞬。
迈巴赫凉爽安静的车内,周寅坤手里夹着烟,视线不离开监控视频半秒。
这时,凯文收到中本反馈来的消息,眉心轻锁,汇报道:“坤哥,传去的图像资料,中本进行了面部识别与全网范围内的反向图像搜索,但只查到了基本信息。穆怀良,男,29岁,加拿大华裔。其他信息一概没有。”
说白了,就是没查到什么实质性内容,仅有一个名字,真假都不一定。玩儿挺深的。
周寅坤向车窗外掸了掸燃尽一截的烟灰:“离周夏夏登机还有多久?”
凯文确认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十分钟。机上所有人员,上到机长下到乘务都安排的咱们自己人,坤哥放心。”
周寅坤抽了口烟,懒懒地“嗯”了声。
“老大,我看直接让亚罗毙了他算了。”通讯频道里,卡尔忍不住开口:“这狗东西指定是个‘怂蔫奸’,不然怎么打起了小夏夏的主意?!”
卡尔潜伏在北侧另一座酒店的十五层,窗口架着一杆巴雷特,与亚罗形成对角线双狙击视角,纵观整片区域。此刻眼前的八倍镜里,是机场入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可疑的人。
凯文也不理解为什么坤哥不干脆崩了穆怀良。但坤哥做事总有他的考量,自己便没多言语。
至于他不杀穆怀良,自然是还有用处。假若这人真清楚洛斯塞塔斯黑帮背后的主事人是周耀辉,那没猜错的话,八成是跟美国中情局有关系。如今,周耀辉想撇开中情局,自己建联哥伦比亚革命武装,那帮美国佬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穆怀良很可能是中情局捅出的枪,知道了他周寅坤死不待见周耀辉,巴不得想让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
中情局无非是想看他跟周耀辉斗个两败俱伤,而穆怀良是想钻这个空子,借此一搏占据上风。两方目的终究是在等时机成熟,将他和周耀辉这俩老大难“一举歼灭”。
不过话说回来,送这么个挑事精来也好,正愁找不着老美的人呢。
周寅坤面容起了笑意。却在此时,前方监控画面中,男人的手伸向后腰,去掏东西,动作不善亦似试探。他夹着烟的手指一顿:“卡尔!”
“嘭!嘭!”卡尔当即扣下扳机。机场周围两名出租车内的盯梢人员头部中弹,鲜血喷溅而出,身体猛地一震,歪倒在驾驶位,当场毙命。
然而,卡尔半点成就感都没有,这任务的难度系数,还不如打射击游戏来得有意思。
而另一边,穆怀良瞳孔微动,蓝牙通讯耳机里传来一阵短暂的男性呜咽声后,便再无其他声响。他神色如常,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白色卡片,依旧笑容温和地递给夏夏:“这是我的名片。”
夏夏也听到了爆破声,还以为是飞机起飞前的驱鸟炮,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她双手接过名片,先看到上面男人的名字“穆怀良”三个字,再仔细一看:“赌场?”
“是开在英国的”。穆怀良语气寻常地说:“那边赌博和博彩都是被政府认可的合法项目,所以不少城市都遍布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赌场。挺普遍的。”
夏夏能理解。以前她跟周寅坤去过一次澳门,那里的正规赌场就属于合法行业,这很正常。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样一个有爱心又绅士的人,竟是赌场老板。
“嗯,不同地方有不同文化,也就对赌场成不同的态度,我明白的。”她随口应道。顺便还天真地向对方介绍了自己:“穆先生,我叫周夏夏,很高兴认识你。”
话音刚落,一名穿着制服的地勤人员走到她身边来。夏夏偏头看过去,那人恭敬地朝她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是周夏夏小姐吗?”
“对,是我。”
地勤人员语气亲切,轻声说道:“周小姐,您乘坐的商务专机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可以登机了,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她才发觉一直跟穆先生说话,都没留意时间。立刻说:“哦好,那就麻烦你了。”
夏夏快速整理好随身物品,不忘把那张名片收进书包里。她站起身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视线刚一交汇,对方就率先开口:“那我们有机会再见了,周小姐一路顺风。”
见的话,正常情况来看是没机会了。夏夏还是冲他微笑着点了下头,笼统地回应了句:“穆先生也是。”
婴儿车里的儿子已然熟睡,夏夏轻轻把小被子往里掖了掖,随后背好背包,在地勤人员的引领下,推着车朝着登机口的方向走去。
*
监控视频里,坐在候机椅上的人并未起身离开,而是双手随意交迭搭在身前,目光透过视野广阔的落地窗,望向远处为数不多的几座楼宇。
刚才也是如此。周寅坤之所以让卡尔动枪,而不是亚罗,一来是怕吓到周夏夏和孩子,二来也是对穆怀良挑衅行为的一种警告。可就在穆怀良听到耳麦里发出的动静时,反应明显的训练有素。寻常人都会下意识慌张地左顾右盼,先观察周围,可他,却是顺着枪响望了眼窗外。
眼看着画面中的男人站起来,转身欲离去。周寅坤打算再试一次:“亚罗,打擦边。”
“砰!”话落即枪响。
滚烫的子弹从消音枪口飞射而出,穿透机场落地窗的厚玻璃。背后整块玻璃轰然崩解,无数碎片倾泻进大厅,弹头擦中男人的耳朵,划破了脸,只要运气不好,脑袋稍微动一下,这一枪就足以致命。周遭数名地勤人员看傻了眼,下一秒便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逃窜。
周寅坤清晰地注意到,画面中的男人,分明是在枪响的刹那停住了步子,不要命地跟他赌了一把。有点儿意思。
穆怀良右耳骤然冲上滚烫,灼烧般的气浪使他阵阵耳鸣,而思绪从未受到干扰。此种大口径子弹,即使安装了消音器,膛口的爆破声也依旧显着。而且,当子弹近距离擦肩而过的瞬间,可以清楚听到尖锐的呼啸声、弹道在空气中形成的激波,以及背后那道无法掩饰的——子弹穿透玻璃的声响,大约在五点钟方位。
沉静的黑眸被瞬时的明晰化开,他即刻对通讯耳麦中说道:“五点方向,偏右三十度。”
一公里外的酒店顶层,亚罗目光如炬,盯着瞄准镜中几乎静止的背影。他正等着周寅坤下一步命令,却听见通讯频道里毫无征兆的一声:“亚罗趴下!”
少年反应极快身形敏捷,几乎是本能地猛扑在地。就在他身体刚与地面接触的同时,砰的一声,一颗狙击子弹就擦着他刚才待过的位置呼啸而过,在墙壁上击出一个深深的凹洞,碎石飞溅进清透的泳池,层层涟漪的水面,映出浑浊的天空和少年略显凝重的脸。
亚罗避在围墙后,心中懊恼。这次的任务不仅没有完成好,要不是坤哥都差点被人偷了人头。他正准备认错,那边的人问道:“打着了?”
他愣了下,实话回答:“擦中了耳侧,不致命。”
“啧,我说你。”周寅坤皱眉。问东,他偏说西。
少年蓝棕色的眸子一下豁然明朗,所有的紧绷在这一刻被心中蛹动的喜悦取代。喉咙紧张而干涩,他咽了口口水:“我没事坤哥。”
“那就滚回来。”
亚罗应声,警惕地利落收枪。这边,周寅坤坐在车里眯了眯眼睛,看来还是个练家子?
他捻灭了烟。瞧着视频中的男人抬手抹去耳畔滴落的血,转过身来,从视频画面中对上了他的眼睛。